人在江湖

 ​上周,我参加了“唐山打人”的民意测验——“如果在现场,你会不会制止行凶?”

这是个拷问灵魂的问题,想了半天,我选择“不会”。
其实,一个更拷问灵魂的问题是 “你会不会成为四个行凶者之一?”
大多数人一定选“不会。”
可惜,人类历史一再证明,在特定环境下,大多数人会跟这四个人一样——忘记道德底线。
什么时候是特定环境?
战争是特定环境。
我原以为二战时德国杀600万犹太人,是德国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而执行的。
上周,看了一本名叫《普通人Ordinary Men 》的书,我下巴掉下来。
这本书是根据直接参与屠杀犹太人的,德国一个警察部队的200多名警察供词写的。
该部队有500多人,是汉堡市的后备役警察部队,番号101。
所谓后备役,就是不能直接参战的“老弱病残”。这500多人绝大多数是30-50岁,有家庭,有职业的汉堡市中产阶级。
1942年,德国需要越来越多警察去维持占领地的治安。于是,这些后备役被组成101警察部队,派到波兰。
去了不久,上级要求他们去处决他们那个地区的1500多犹太人;其中绝大部分是妇女、孩子和老人。
这些后备役警察没上过战场,从没杀过人。
这个警察部队的大队长是一个55岁,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退役军人。他的年龄比希特勒还大二岁,不像年轻人容易被洗脑——不是狂热的纳粹分子。
他向下属宣布这个命令时,眼含泪水说:“我真不想干这个事,但没办法,这是上级的布置。此时,德国的城市也正在被盟军轰炸,我们的妇女和孩子也正在被杀害。”
他接着说:“年龄大的人,如果不想干这个事,可以不干。你们不会以不执行命令受到惩罚。”
听到这句话,有些警察站出来,说:“我下不了手,我不干。”
有个警察中队长,看到自己中队有人不干,开始责骂这些退出者。
大队长马上制止了这个中队长。
选择不干的警察有多少?也就十几个。
为了节省子弹,他们让这些犹太妇女和孩子先趴在地上,然后用枪对准后脑壳,一枪毙命。
即使这样,这些很少打枪的警察也经常打不准,子弹往往把脑壳打开,脑浆溅到行凶者身上。
于是,随队军医在地上画出人脑和脊椎的解刨图,给行凶者讲,哪里是最佳射入子弹的位置——脊椎和脑壳结合处。
射入这个位置,不仅会让受害者快速毙命,脑壳不会揭开。
军医让行凶者们枪上刺刀,用刀尖指着这个地方射,就会准确。
即使这样,因为心理压力太大,很多人依然把子弹打歪。
有些警察杀了几个后,就干不下去,也要求退出行刑。
中途退出和一开始退出的警察,加到一起不到20%。
这个统计说明,大部分正常人在那种环境下都会干这样伤天害理的事。
杀毫无抵抗能力的妇女和小孩,给行凶者的生理和心理造成剧大压力。
为了麻痹行凶者的神经,组织者采取两个措施 1)快速轮休——杀几个人后,休息;2)休息时,可以随意喝酒。
17个小时过去了,他们终于杀光了这1500多人。
20多年后,这些警察受审时,有个警察说:“我只杀儿童。这让我心里好受点,因为妈妈死了,孩子也活不了。” 
还有警察说:“如果我不杀,他们也会被别人杀死。”
这本书最让我感兴趣的是下面这几件事。
1)拒绝行刑的警察谈到为什么不参与屠杀时,没人提到杀妇女和儿童是伤天害理的道德问题。
他们大都解释说:“我有自己的职业和生意,没想走警察部队的仕途。”还有人说:“我认识很多犹太人,下不去手。” 还有人说:“我神经太脆弱。”
显然,德国的洗脑很成功。他们拒绝参与行刑,不是认为杀犹太妇女和孩子不对,而是这个活儿太血腥肮脏,他们有别的出路,可以选择不干。
2)参加行刑的警察解释为什么要参加时,大都说:“1)当时很仓促,没有时间思考;2)不想让同伴和领导说自己软弱;3)要为集体贡献自己的力量。”
3)没参加行刑的警察都没有受到组织的处分。
4)这个警察部队最忌讳的话题就是这场屠杀,行刑的人从不想谈,逃避行刑的人也从不想问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。
我有个犹太人朋友,我跟他说:“二战时大多数德国人的罪跟希特勒一样重。”
他不同意。
我说:“1)历史学家没有找到希特勒直接下令屠杀犹太人的证据。2)杀600万人可是一个巨大系统工程,它的成功依赖于绝大部分参与者的创造性发挥和铁腕执行。”
看了这本书,他说:“你可能是对的。”
心理学有相当多实验证明,人在组织中会丧失自我。这话说白了,就是人在组织中就不是人——是一个齿轮。

这四个打女人的男人就是一个组织,尽管没注册,也是非正式组织。
进化论揭示,人有自我驯化的基因。用白话说,就是人一生下来,就懂得“识做‘。
人一旦加入组织,就会自动向组织的价值观,目标,领导,同伴所靠拢。
这些警察成为刽子手虽然只是一瞬间,但这惊险一跳的背后应该是个综合原因——德国政府反犹太人的洗脑,人性对权威的屈从,渴望同伴认可,从众心理和职业诉求等。
文革也是一个特定环境。红卫兵不仅批斗老师,还打老师的嘴巴。
这些学生不加入红卫兵组织,他们也不敢干这样伤天害理的事。
现在75岁以上的中国人,绝大多数当过红卫兵。如果有人好奇,不妨问问 1)文革时,你打过老师吗?2)如没打,有人打老师时,你在干嘛?3)你当时认为打老师对吗?
我相信他们的回答应该跟这些德国警察差不多。
文革结束后,巴金写了一本叫《随想录》的书。书中他百思不解的问,什么东西让人一夜之间变成兽?那些平常很尊敬我的学生,文革时拿着皮带,楼上楼下追着我打。”
现在我敢回答巴金,是特定环境下的组织让这些红卫兵变成了兽。
今天的新冠也是一个特定环境。
本来澳洲是最讲人权的国家之一;不仅讲人权,还是最讲动物权的国家。比如,澳洲曾经多次停止活牲畜出口,原因是进口国的屠宰方式太不兽道。
然而,新冠期间澳洲有的州竟然不允许没打疫苗的父母,探望住院的孩子;至今澳洲大多数州仍不让没打疫苗的医务人员和教师上岗。
新冠疫苗不防传染已是世人皆知的事实,但澳洲政府的医生们为什么依然违背职业良心?
我相信他们跟那些德国警察一样“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”。
还有一个原因导致个人在组织中,经常做不得已而为之,或者个人不敢和不能做的事情。
组织能把一个坏事分解成好多工序。比如,做杀人计划的人是在办公室的人。这些人没有那些对着女人和孩子脑壳钩动扳机警察的压力。
把犹太人从家里赶出是一批部队;把犹太人押到刑场的是一批部队;把一个个犹太人带进树林,命令他们卧倒的是一批部队,最后,勾动扳机是另一批部队。
罪恶分工后,每个参与者的罪恶感会减轻。

2022年6月20日

以下是我被封的文章 ,现在把它们转到此,希望后人能看看当时中国的写作自由。


疫苗最大的讽刺 》《孩子需要打新冠疫苗吗?》  《2025 年 》 《猪名贵》《流氓也可以做好事》《  美国依然是我心中的灯塔》《你是什么GDP?》《川普眼中的朝鲜战争  》《中国超越美国最佳时机》《纯粹扯犊子! 》《独立思考为什么难? 》《我为什么不看中国历史? 



以下是我的新冠文章  我从2020年初开始写新冠,没想到一下子写了二年。新冠改变了我熟悉的世界。我要把这个过程记录下来,除了让后人研究时,留下我这个当事人的视角外,更希望同被新冠影响的人,在此一起反思:我们对新冠是不是反应过度了?如是,我们每个人扮演了什么角色?我们当时是怎么想的?


2022年1月《孩子的事,能糊涂吗?》 雅典瘟疫的启示《疫苗最大的讽刺》《群众眼睛白内障》《澳洲人为什么被骗?《我又想讲课了》 《小德怎么得罪了澳洲》《新年傻B立志》

2021年12月《这个圣诞让人失望》《准备与新冠肉搏》《孩子需要打新冠疫苗吗》《再为墨尔本哭泣》

2021年11月《补补水吧》《这个女孩为啥胆大?》《别轻信医生》《愚人易,醒人难》《我应该打加强针吗》《必须打仗》

2021年10月《中国移民的楷模》《二丫你好》《万一科学又错了!》《有什么难言之隐?》

2021年9月《去你妈的科学!》《澳洲人的难题》《两岸猿声啼不住》《最近新冠有点乱》

2021年8月《有些事藏不住》

2021年7月《被遗忘的瑞典》《你不知道的Delta》《澳洲骑虎难下》

2021年2月《墨尔本的房价为什么比悉尼低?》《谁能笑到最后?》

2021年1月《谁能保证不被阳性?》《我是杠精》

2020年12月《悉尼不是墨尔本,别慌!》《我爱悉尼》《人一天能犯多少个错误?》《谷歌能否辨别真假?》《如何给孩子洗脑?》

2020年11月《这些美国人不是胆大》《愚笨人的问题》《必须公布总死亡人数》《让我恐惧的是人性》

2020年10月《川普凶多吉少》《丰乳翘臀的代价》《他必须死》

2020年9月《福奇有没有可能错?》《我也当网管》《美国口罩竞选》

2020年8月《德国人胆大?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