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桂为啥牛?
我生性骄傲,佩服的人没几个。桂生悦是我在香港华润时的同事,他是我佩服的人。
80年代中,华润从内地招收好几百名大学毕业生到香港工作。
桂生悦和我就是这些幸运的毕业生。
几百个年轻人,一下子聚在香港;白天在一个大楼工作,晚上在另一个大楼同住,热闹荒唐。
不知谁给桂生悦起个外号——阿桂。从此,除了正式场合,没人叫他大名。
晚上没事,我们经常打桥牌;很快,我发现阿桂的桥牌水平高。
阿桂水平高不是因为他总赢。桥牌是集体比赛,如果同伴水平太差,你打的再好,也赢不了。
阿桂的水平体现在复盘。桥牌有个习惯,比赛后,每队都把自己出的牌,跟对手打的同副牌对比,看谁打错了。
阿桂复盘时,总是咄咄逼人指出别人的错误。他的口头禅是:“根据概率,这副牌只能这样打。”
我喜欢统计,也知道打桥牌需要算牌——计算尚未出的牌在别人手中的可能性。
可是打几圈之后,精力就不集中了,开始按直觉出牌。
2000年,我和阿桂相继离开华润,阿桂去了吉利汽车。
2010年,见到阿桂。他跟我说:“我现在是中国桥牌冠军。”
我说:“业余组的?”
阿桂说:“专业组,而且连拿三届冠军了!”
我说:“真的?!”
阿桂说,当然真的。今年比赛,我跟国家桥牌队的专业选手们说:“你们好好打,争取拿个第二名。”
从此,阿桂在我心中的形象高了。
为什么高了?因为桥牌是体育比赛。体育比赛的宗旨是公平。桥牌剔除了好牌的运气和坏牌的霉气,比的纯粹是选手水平。
那时阿桂已是吉利汽车的CEO,繁忙的商务居然没耽误他玩成桥牌专业户。
2016年我和阿桂在香港吃饭,我到餐厅时,他正和几个牌友打“锄大地”。
我坐下来后,阿桂跟我说:“我这个人打牌是有点天赋。我的天赋是算牌不累。打牌的人都知道算牌,但一般人算一会儿就累了;我不累,所以打的时间越长,我赢的可能性越大。”
阿桂看我有点将信将疑,马上说:“你不信问问他们,我们经常在一起打。我赢一元,算5毛;他们赢一元,算一元。”
我打量一圈跟他打牌的三个人,没一个人吭声。
这让我知道阿桂是真牛了。
然而,如果不是新冠,我不明白阿桂为什么牛?
新冠期间,重读丹尼尔,卡尼曼的巨著《思考,快与慢》。丹尼尔用实验证明,人不习惯用数学思维,包括训练有素的统计学家,因此,绝大多数人的决策是不理性的。
这就是为什么擅长数据分析的股票分析员,说服客户时,分析得头头是道,可是一到股市大起大落,他们跟普通股民一样患得患失。
因为证明了“人不理性”,丹尼尔这个从没有上过经济学课的心理学家,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。
阿桂打牌之所以鹤立鸡群?
因为对手经过计算出牌的张数,比阿桂的比例低———“算牌算累后,靠直觉出牌“;而阿桂能持续算牌,所以他每张牌的理性成分高。
每张牌都是一个决策;决策就是取舍;取舍就要评估风险和收益。
阿桂计算能力强——评估风险的能力强,打久了,自然赢。这证明阿桂有常人少有的天生计算能力——打牌时,比别人理性。
我最近给商业人士开的新课,有一节专门讲:“如何逼着自己用数字思考?”
一般人没有阿桂的天赋,日常决策时,我们不可能像他那样用数字计算得失;好在生活中很多决策并不影响人生轨迹。
但重大决策时,认真生活人应该提醒自己,是不是也应该用数字计算一下?
丹尼尔说,数学分析的结论往往跟直觉相反。
我在上文《无症状冠心病》中提到,目前四个医生建议我继续吃他汀药降胆固醇,但我犹豫不定。
为什么犹豫?
Aseem Malhotra 在《扔掉他汀药的生活》中提到,代表英国22万医生的英国皇家医学协会(The Academy of Medical Royal Colleges) ,从2015年开始建议医生,应该用比较诚实和容易理解的统计数字,跟病人沟通药物和手术的疗效。
英国皇家医学协会所说的比较诚实和容易理解的统计数字是,任何药或手术的疗效,应该用“需要治疗人数”(NNT) 表达,而不是用相对的百分比。
比如,我目前没有心血管病,只是胆固醇高,这4个医生建议我吃他汀药。
其中一个医生,还强调说:“吃这个药,未来五年你心脏病的可能性会降低33%。”
吃不吃?
心脏病的可能性能降低33%,不吃才傻!这是直觉。
可是Aseem Mathotra的书说,我这样的病人,吃他汀药用处不大。
于是,我昨晚做梦又找了第五个心脏病医生。
第五个医生说,根据统计数字,他汀药对你这样没有心脏病状况的人帮助不大。
我说:“为什么不大?上一个心脏医生说,他汀药能让我减少33%心脏病的可能。”
第五个医生说:“你上一个心脏医生可能不明白什么是相对风险,什么是绝对风险。”
于是,第五个医生开始给我讲课,他说:“药的疗效需要对比实验才能证实。比如,看他汀药对你这样胆固醇高的人有没有疗效,要把你们随机分成二组。”
“假设每组100人,第一组给吃他汀药,第二组给吃糖丸;二组都被告知,吃的是一种抗心脏病新药。”
“五年后,吃他汀药的100人有二个患心脏病,吃糖丸的100人有三个患心脏病。”
“于是,主持实验的人就可以在医学杂志上发表论文称,他汀药可以帮助你这样高胆固醇的人防止心脏病,有效性达33%!”
“33%是怎么算的?吃他汀药的人,比吃糖丸的人,少一个得心脏病,因此, 1/3X%=33%!”
第五个心脏医生强调说:“这种相对疗效的百分比很容忍产生误导,但却是目前医学界广泛采用的统计概念。我不喜欢讲这个百分比,相反,我会跟病人解释“需要治疗人数”的概念。”
我说:“什么是需要治疗人数?”
第五个心脏医生说:“需要治疗人数是,需要多少个跟你同样的病人,接受同样治疗,才能有一个人获得疗效。”
“吃他汀药组比吃糖丸组,少一个得心脏病,因此,他汀药对你这样人的绝对疗效是减少1%的发病率(3%-2%=1%)”
“这意味需要100个你这样的人,虔诚的吃五年他汀药,才能有一个人避免心脏病。关键的是,这个人是不是你,不知道!”
我说:“ 啊,需要治疗人数原来就是绝对风险降低比例的倒数, 1/(3%-2%)=100!”
第五个医生说:“对了。知道了这个数字,你还吃不吃?”
我一下子醒来,“忍受五年他汀药的副作用,只换来1%不发心脏病的可能,再吃,不就是傻子?!”
醒来之后,马上再翻《放弃他汀药的生活》。梦中给我看病医生的数据。竟然跟这本书说的一样——我这种无症状冠心病者,吃他汀药的疗效,一百个人中,最多能有一个人得救!
上个世纪七十代,美国Micheal S Brown 和 Joseph L. Goldstein 教授发现他汀药能降胆固醇。
据此,他俩获得诺贝尔生物奖和医学奖;据此,他俩预测,21世纪初,人类有可能消灭心脏病。
2022年了,心脏病依然是西方第一大杀手。
新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实证医学(也叫循证医学)。实证医学就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医学。
一个药的疗效不论在实验阶段和理论上表现的多完美,真正检验它疗效的标准是放在普罗大众身上用。
新冠二年半的实践不仅证明,口罩和封城对防新冠作用不大;疫苗对防新冠作用也不大。
澳洲目前90%人打了疫苗,但过去6个月新冠每天死亡人数创历史新高!请看下图。
《扔掉他汀药的生活》告诉我,过去四十年的实践证明,每年几亿人吃的他汀药用处也不大,特别是对我这样的人。
这本书像是科普书,因为我这个外行都能看懂。但它的作者写作态度及其严谨,他是按照论文的标准写的,每个数据都有出处,每个研究都有索引。
他的观点目前不被世界主流医学所接受,但被我接受了。
我接受,是因为他观点背后的数据。我没有阿桂计算数字的天赋,但我一旦逼着自己,还是能看懂统计数字。
套用阿桂的口头禅:“根据概率这副牌只能这样打。” 我说:“根据他汀药的数据,只能得出用处不大的结论。”
2022年7月2日
以下是我被封的文章 ,现在把它们转到此,希望后人能看看当时中国的写作自由。
《疫苗最大的讽刺 》《孩子需要打新冠疫苗吗?》 《2025 年 》 《猪名贵》《流氓也可以做好事》《 美国依然是我心中的灯塔》《你是什么GDP?》《川普眼中的朝鲜战争 》《中国超越美国最佳时机》《纯粹扯犊子! 》《独立思考为什么难? 》《我为什么不看中国历史? 》
以下是我的新冠文章 我从2020年初开始写新冠,没想到一下子写了二年。新冠改变了我熟悉的世界。我要把这个过程记录下来,除了让后人研究时,留下我这个当事人的视角外,更希望同被新冠影响的人,在此一起反思:我们对新冠是不是反应过度了?如是,我们每个人扮演了什么角色?我们当时是怎么想的?
2022年1月《孩子的事,能糊涂吗?》《 雅典瘟疫的启示》《疫苗最大的讽刺》《群众眼睛白内障》《澳洲人为什么被骗?》《我又想讲课了》 《小德怎么得罪了澳洲》《新年傻B立志》
2021年12月《这个圣诞让人失望》《准备与新冠肉搏》《孩子需要打新冠疫苗吗》《再为墨尔本哭泣》
2021年11月《补补水吧》《这个女孩为啥胆大?》《别轻信医生》《愚人易,醒人难》《我应该打加强针吗》《必须打仗》
2021年10月《中国移民的楷模》《二丫你好》《万一科学又错了!》《有什么难言之隐?》
2021年9月《去你妈的科学!》《澳洲人的难题》《两岸猿声啼不住》《最近新冠有点乱》
2021年8月《有些事藏不住》
2021年7月《被遗忘的瑞典》《你不知道的Delta》《澳洲骑虎难下》
2021年2月《墨尔本的房价为什么比悉尼低?》《谁能笑到最后?》
2021年1月《谁能保证不被阳性?》《我是杠精》
2020年12月《悉尼不是墨尔本,别慌!》《我爱悉尼》《人一天能犯多少个错误?》《谷歌能否辨别真假?》《如何给孩子洗脑?》
2020年11月《这些美国人不是胆大》《愚笨人的问题》《必须公布总死亡人数》《让我恐惧的是人性》
2020年10月《川普凶多吉少》《丰乳翘臀的代价》《他必须死》
2020年9月《福奇有没有可能错?》《我也当网管》《美国口罩竞选》
2020年8月《德国人胆大?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