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眼,二丫三岁四个月了。她在幼儿园和家说英文,每周只有二天,跟我和太太说中文,因此,她三岁多的小脑袋里,英文比中文多很多,
二丫是天生的笑星,经常惹我们大笑。三岁左右,她开始意识到被人笑不是好事。前天,二丫又把我和太太逗笑了,结果,二丫看我们笑,一下子发了脾气。二丫发脾气就是大哭。我们连忙问:“二丫怎么了?为什么哭啊?”此时,我才恍然大悟,原来二丫已经知道被人笑不是好事。她不会用中文说:“因为你们笑我。” 因此,把英文高兴(happy)的概念移植到中文,表达她愤怒的原因。二丫二岁时,我们笑她,她会说:“No funny。” 我们当时并没在意她的感受,只是觉得小孩像大人一样说话,好玩。然而,前天二丫的“因为你们高兴我”,让我明白,尽管二丫才三岁,但已有了自尊。自尊是人和其他动物的区别,据说,人是唯一会脸红的动物。今天写文提醒自己,1)孩子是人,再小的人也有尊严;2)二丫容易发脾气,是不是因为她经常惹人笑,从而导致她不高兴?二丫长的胖乎乎,表情丰富,一说话就笑,在电梯里,在火车上经常有人逗她。面对别人的逗,二丫总往大人身后藏。二丫拒绝外人的友善,往往被我们理解为害羞,今天写文章才明白,她是不喜欢被别人“高兴”!可惜我们以前不懂,不仅不保护她,竟然还鼓励她跟人家打招呼。姥爷真无知,希望丫丫和二丫有孩子时,千万吸取姥爷的教训——再小的人也有尊严!姐姐丫丫是最不尊重二丫尊严的人。二丫小时经常被丫丫逗的大哭;稍大一点,二丫就开始用武力维护自尊,有时抓姐姐的头发,甚至张嘴就咬。三岁的二丫尚分不清恶意取笑和善意玩笑的区别,因此,只能不分青红皂白的保护自尊。其实,不仅三岁的二丫分不清这个区别,这个区别也是挑战移民的一个终极问题。在陌生的国度,移民经常遇到尴尬,有些事会引起别人情不自禁的笑,我们应该怎么解读这种笑?碰到很多在澳洲出生和很小来澳洲的人,尽管他们父母都讲中文,可是他们长大后都不怎么讲中文。他们会说:“能讲一点。” “能听懂。” “讲的不好。” 很多人说时,还表示出不好意思的表情。可是,我用中文跟他们交谈,发现他们的中文很不错,比我的英文强。我认识二个能讲中文的澳洲白人,他们的中文同比这些人差很多,可是,他们都很自信的说,我能讲中文。一个教华人孩子画画的老师提醒我。她说:“这些人不讲中文的原因是怕人家笑话,因为他们怕自己的中文讲不好,被笑话,因此,需要表达时,就转用英文。如此一来,中文用的越来越少;另外,他们生存需要英文,中英文此消彼长也是自然。”人都怕被人笑话,华人更怕。我不知不觉把这个也文化传给了丫丫。丫丫现在6岁多。因房子装修,我们过去二年住在悉尼一个商业区的公寓。每星期丫丫来时,我俩都会逛商业街。商业街上总有几个无家可归的澳洲本地人,每人摆个小牌,向人要钱。每次从他们身边过,丫丫总问我:“他们为什么没有家?”我说:“不给,你看他们还抽烟呢,一包烟30多元钱。”我说:“他们的父母和姥爷姥姥,从小没教他们干活,把他们养懒了。”有一天,一个残疾的华人来要钱。他拿着喇叭唱歌,歌唱的不好,但情景动人。我拿零钱让丫丫给送去,丫丫看他脸上烧伤的疤痕可怕,有点不敢,我牵着丫丫的手,把钱放到盒子。我说:“这就是华人。我们华人不懒。我们怕人笑话,只有实在不能工作了,才向人要钱。”我说:“你是,你是澳洲华人。你也不会懒,你一定会工作。你数学好,将来能像妈妈当医生;数学不好,你也能到海底捞当服务员,(注:我家离悉尼海底捞走路不到10分钟,丫丫是海底捞的常客)。我又说:“在澳洲只要有工作,慢慢攒钱都能买起房子。”我和丫丫上述对话,在过去二年重复很多次。上周,我对丫丫的教育结果了。我带丫丫和二丫在游乐场玩,碰见一个教英文的老师,也正带孙子玩。丫丫突然爬在我耳边说:“你有工作,你的工作是作家。”我对那个老师说:“喔。我其实还是个业余作家,我退休后,一直写散文。”其实,我写散文不算工作;但每个星期都很严肃的写一二天。丫丫经常问:“姥爷你干嘛呢?”我说:“姥爷是作家,作家就是写字的。姥爷的工作就是写字。”那个老师问我写什么文章,我正要跟她解释,丫丫又趴在我耳边说:“姥爷,你带我和二丫也是工作。”我马上跟那个老师说:“喔。对,照看这二个宝贝也是我的工作。”我的话音还没落,丫丫又趴在我耳边说:“姥爷你还有个大房子。”我把丫丫跟我说的耳边话告诉她,然后说:“我们华人对孩子从小的教育,就是要努力学习和工作,然后,买大房子。”那个老师笑了,说:“我是犹太人,我们也这样教育孩子。我家90年代从南非移民来澳洲,女儿是医生。她的毕业典礼上,一半多是亚州人。”我俩越聊话越多,她的三个孙子过来要吃东西,她从包里掏出自己做的三文治和切好的苹果。我把给丫丫带的西红柿,黄瓜和奶酪也掏出来,几个孩子一起吃。移民后,看了很多海外华人生存状态的书。看多了,明白一件事。作为少数民族,要想不给人笑话,最好的途径就是走“窄门。”什么是窄门?数学就是。数学抽象,不容易学;因此,容易让人脱颖而出。我教她们的数学,就是数手指头和脚趾头;然后,用指头做加减法。丫丫是我这辈子教过最好的学生。一天吃饭时,我给她出了道数学题,她手脚指头都用上了,还是算不出了。我太太想帮她,被丫丫断然拒绝,她说:“不用,我自己能算。”丫丫饭也不吃了,跑进洗手间;在里面呆了好一会;出来后,满脸通红,说出了正确的答案。看我和太太欢呼雀跃的伸出大拇指,丫丫像得金牌运动员那样哭了。